《癸酉本红楼梦》面面观（四）
■ 李尔山
7、用“作伪”来主动改变格局，或因“证伪”被动改变了格局，这在红学研究中几乎是一条潜在规律。两头连起来，似乎是“伪学”左右着红学。
那年周汝昌的帽子戏法被拆穿之后，当出版界印书时，“曹雪芹”三个字虽然还堂而皇之的印在各种《红楼梦》的封面上，但真实的情况是他又被吊在了半空中，面对着世纪诘问：你究竟是谁？那时，我就说，又一种新的“伪作”快出来了，果不其然！
其实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《癸酉本石头记》登堂入室，大约就是索隐派红学的几个主要观点对于考证派红学的“反攻倒算”。
首先是《梦》的背景，必须由乾隆的“甲戌”，提前到康熙的“癸酉”。
这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。我认为《红楼梦》的精神中有三个“确实存在”，是谁也不能否认的：1⃣️确实存在对于理学的扺牾和叛逆，带着强烈的启蒙主义色彩。2⃣️确实存在因大厦倾覆而产生的浓重哀怨，以及“无材补天”的自艾。3⃣️确实存在“好逑”的情结，对于女性充满了同情。正因如此，才出了毛译东的马克主主义红学，出了冯其庸的启蒙主义红学，出了胡适的个性解放红学，出了周汝昌的“情学”，等等。
但是，这三个“确实存在”发生的背景，是放在明清交替不久的康熙年间合适呢？还是放在满清已隐定了百年之久的乾隆年间合适呢？显然是前者。
应该看到，明清交替之际有三大风潮，是与《红楼梦》的三个“确实存在”两两对应的。1⃣️孔孟之道、程朱理学、阳明心学丧失了对社会的控制力，黄宗羲、顾炎武、王夫之三大启蒙思想家受人尊崇，思想活跃，渐次濡染世风。2⃣️大汉民族到了“最危险的时候”，亡国灭种，笼罩了时代，“哀怨”与“自艾”笼罩着士子们的心，民族主义蔚成风气。3⃣️市民阶层在明末迅速壮大，乱世又让市民心态和平民思想同时澎涨，尚妓之风在启蒙之中大兴，钱谦益和柳如是、吴三桂和陈圆圆、冒辟疆和董小宛、吴梅村和卞玉京的香艳故事说明，尚妓、好逑、意淫之风已成时尚。
在秦淮八艳与明末才子们的爱情纠葛中，吴梅村和卞玉京的故事是最让心痛的悲剧。卞玉京美艳擅诗且极为清高，与梅村酒席吟对而互生倾慕。原本有石木之盟，但由于家亡國破二人爱情无疾而终。最后玉京遁入空门，泪尽而死，梅村作长歌以叙悵惘。
如果说，这时候“时代”分娩了《红楼梦》，我看，比之其出生于一个“花甲”后，民族矛盾有所缓解、理学开始复归、士子已安心科举的乾隆时代，更具有说服力。
8、其次，《梦》的作者必须是吴梅村而不是曹雪芹。
吴梅村（即吴伟业，字骏公，梅村为其号）生于1609年（明万历三十九年），逝于1672年（清康熙十一年）。明末清初著名诗人， 长于七言歌行，音节极佳，情韵悠然，轶事典故，信手拈来，最著名的《圆圆曲》，“冲天一怒为红颜”就是出自他手。
他的诗歌多写哀时伤事的题材，多用典故影射现实。他写了大量香奁体诗歌。清著名史家赵翼评价说：“梅村诗本从香奁体入手，故一涉儿女闺房之事，辄千娇百媚，妖艳动人。”另有传奇剧《秣陵春》，杂剧《通天台》、《临春阁》。史乘《绥寇纪略》。除诗词和著述外，梅村书画兼精， 这和曹雪芹只見其半首诗，还不定是真的，完全不同。
崇祯四年（1631年），二十三岁的吴梅村参加会试，被乌程党人指控舞弊。崇祯帝调阅会元试卷，亲自在其试卷上批“正大博雅， 足式诡靡”，“天语褒扬”钦点高中一甲第二名（榜眼），并授翰林院编修。崇祯九年，年仅二十八岁的吴梅村被任命为湖广乡试的主考官。崇祯十年被任命为东宫讲读。崇祯十七年（1644年）三月十九，李自成军攻入北京，崇祯 自缢煤山。当年五月尚在老家的吴梅村才闻噩耗，号痛欲自缢，为家人所止。 清兵南下之后，梅村长期隐居不仕。后碍于母命敦促，于顺治十年（1653） 九月被迫应诏北上。在过淮阴时他写下诗句：“浮生所欠只一死，尘世无由识九还。我是淮王旧鸡犬，不随仙去落人间。”表达了他对崇祯天恩知遇的刻骨怀念。顺治十三年（1656）底，他以丁忧南还，从此不复出仕。 吴梅村屈节仕清，一直是他“误尽平生”的憾事，三年的贰臣生涯让他沉沦于无尽的忏悔之中。1671年冬，身患肺结核晚期病入膏肓的吴伟业自知来日不多，便留下遗言：“吾 一生遭际万事忧危，无一刻不历艰险，无一境不尝艰辛，实为天下大苦人。吾死 后，敛以僧蓑，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，墓前立一圆石，曰：诗人吴伟业之墓”。 这一年的12月24日，一代大诗人吴梅村病逝，尊其遗嘱坟前立一圆石，这是他半生仓惶怨艾无才补天的精神写照，他曾在《破砚》诗 中写道：“一掷南唐恨，抛残剩石头。江山形半截，宝玉气全收。”这正与 《红楼梦》青埂峰下被女娲遗弃的补天石相应。
当然，我并不认为仅靠这两条吴梅村就可以颠覆曹雪芹，关键是在《红楼梦》（甲戌本）第一回，脂砚斋就批说：“雪芹旧有《风月宝鉴》之书，……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，增删五次，纂成目录，分出章回，则题曰《金陵十二钗》……”这就是说，曹雪芹并非《红楼梦》的第一作者，而是他在“旧有”书《风月宝鉴》基础上“披阅十载，增删五次”粹成的。这一判断在胡适之前，似乎已成共识。
那《风月宝鉴》的作者又是谁呢？索隐派们认为是吴梅村。依据是《红楼梦》前面的一段话：此书“至吴玉峰题曰《红樓梦》东鲁孔梅溪则题曰《风月宝鉴》。甲戌眉批：雪芹旧有《风月宝鉴》之书，乃其弟棠村序也……”索隐派人士认为，这段话里三个人名字：吴玉峰、孔梅溪、棠村中“隐”着真正作者的名字，他们要把他“索”出来，这就是“吴梅村”！
哈哈，索隐派厉害呀！我不敢全信，而又不得不信。因为一部红楼本身就是“真事隐去，假语村言”。
（编辑：张之龙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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